谷雨本属于一节气,同时也指这一节气时所下的雨,在我老家称之为栽秧雨。栽秧雨如牛毛,似花针,纷纷扬扬,时来时去,绵无晴日。这个时节,正是耙田插秧的好气候。雨水充足,地湿气润,山间的各种莓类也次第成熟起来。
我的童年系在牛绳上,在密密的栽秧雨里,各种莓类的香味诱惑着我天天走向山头。
那时买不起也买不到现在的雨衣和雨伞,外出所带的雨具就只有斗笠和一张油纸。斗笠是母亲用干笋壳铺在细竹篾编织的穹隆形圈里制成的,油纸则是从肥料袋的内层撕下来的。每天早晨吃过饭,母亲把炸好的苞谷花装进我的衣袋,给我披上油纸,戴上斗笠,我用绳子牵着母牛,小牛犊跟在后面一起上路了。
那些年的农村,地头到处都是青青的庄稼,没有荒着的牧地。放牛只有用绳子牵着,让它在路边地角吃,三四个小时吃饱后,再将牛牵回家。牵牛吃草也不是件轻松的活儿,田地间小路的宽度是有限的,庄稼们有时爱把绿油油的嫩叶伸过路边来,让牛看到很是想吃,你稍不留神,牛一卷舌头就将之卷进肚里。这时是要惹祸的,主人发现告到父母那里,轻则挨骂,重则遭揍。特别顽皮的小牛犊有时爱乱窜进地里,将庄稼踩坏,也会招来祸水。
不过,在谷雨中放牛也自有一番乐趣。淫雨霏霏的下着,淅淅沥沥,打在油纸和斗笠上,时而嘀嘀嗒嗒,像《雨打芭蕉》中丝竹上流淌的丝丝梦幻;时而又嘁嘁唰唰,像《雨滴》里吉他泛出的袅袅云烟。我一边嚼着苞谷花,一边聆听着大自然发出的天籁之音,心中常不由萌发一阵阵莫名的愉悦。特别激动时,我还会喊出几个吆喝,学着大人们哼出几句不成调子的山歌。
待牛吃饱后,我就将它们拴在大树下,自己则四处去摘野莓吃。山上能吃的野莓很多,刚熟透的野莓鲜亮可爱,十分诱人,有红色的,有白色的,有黑色的,吊在叶片下晶莹剔透,令人垂涎三尺。用手一把一把地将它们摘进嘴里,香甜可口,回味无穷。如果是遇到一棵向阳利水的黑色桑果,营养更为丰富,味道无比清香。
玩足吃够后,我打着饱嗝儿,牵着我的牛,一步一步地向家里走去,不怕飘风雨一阵一阵的打湿裤管。
如今,回味童年时代的栽秧雨,小放牛,乡愁时时绕心头。